案主純目測三十五六歲左右,俐落的短髮勾勒出她深邃的五官;目光炯炯有神,彷若能看穿一切表象的虛無,無所畏懼。 周身的凜然之氣,簡直就是俠女般的存在。 而她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大為震撼。 「以靜老師好。」純露出一抹微笑。 「咦?!!!」她居然知道我老師的身份?! 「請問您是學校家長嗎?」不知何故,腦中浮現小希媽媽調皮地向我眨了眨眼。 「是呀,我是小棣和小縕的媽媽。」 「⋯⋯啊!是那對兄妹檔!」兩人都是我的學生,兄妹性格迥異,在學校內斂少言。 「媽媽這次預約是想了解什麼呢?」
接著,純訴說父母從小到大對自己的控制: 在學生時代,父親長年外派而較少有交流時間,但他仍拗執地要求著純要選讀法律系、企管系等管理學群,為的是以後能接班自身事業;直至純結婚生子,母親每到家中坐訪總會順勢打掃,讓明明是屬於女兒的安樂窩,又變成自己喜歡且習慣的模樣。 「真是無所不在的控制啊⋯⋯」我不禁感嘆。 「是,但我從小就是不會屈服的個性,就算我爸在國外遙控我選填科系,但我又再填了一張交出去。」純神情堅定而無比滿足。 「你捍衛了自己的人生。」我微微一笑,遞上茶水。 「是呀⋯⋯但除了父母外,近期又遇到一些越界的狀況,我想應該是自己有這個課題,才一直遇上這種事。」
白光冥想的過程中,看見她穿著一副破舊的鎧甲,雙手蓄力以待,隨時做好禦敵的準備。 「你是安全的,你本不願傷害任何人,身上這副盔甲也不是你願意穿上的,現在讓我們卸下它吧。」我輕聲說著,純的淚水從眼角不停滑落。 接著做能量清理和釋放,讓純放下這些武裝和防備,信任宇宙的安排。 「內心沒有什麼情緒,但卻一直掉眼淚,好神奇的體驗。」結束冥想後,純揉揉眼,輕拭淚滴。 「是呀,有時候我們頭腦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,但其實情緒印記還儲存在身體,現在釋放掉就好了。」 「而且你雙手能量好強,隨時都準備好防禦和保護;尤其現在為人母,母性強化了這股力量。」將目光投向純的手臂,能量還在汩汩不斷的湧出。 「對!我現在手真的超熱。」純感受著自己手掌傳來的熱源。 「現在來看看身體想傳遞的訊息。」手掌輕覆純的手背,開始讀取記憶。 純在彼世是名鏢師,身懷絕技、一身是膽,雖為女兒身卻不受時代所限,沒有成婚而無家累,日子過得瀟灑自在,工作之餘就是到各酒樓喝點小酒、笑談坊間奇聞軼事。 某日,純和夥伴接下任務,負責護送士紳一家安然返鄉祭拜。 從江蘇到陝西,長路漫漫,純開始和這一家人熟絡起來:家主是名經商奇才,和妻子自幼相識,兩小無猜,膝下育有一對子女,姊姊含蓄內秀,實為柳絮之才;弟弟則天真呆萌,時常不在狀況內,而家人都對他疼愛有加,尤其是姊姊更是護弟心切。 純雖對無牽無掛的現況十分滿意,卻也不禁羨慕起人倫溫情。 而這樣溫馨歡快的時光,卻因一場暗殺而無情破碎。 從刺客集團的佈陣和招招致命,都在在顯示這是蓄謀已久的刺殺計畫,鏢師們被一一擊敗而接連逃散,家主也被暗器所傷而身中劇毒,純大感不妙,飛身一躍到男子身旁,夫妻二人淚眼婆娑,緊緊握住純的雙手,將姐弟二人託付給她。 純還來不及多想,刺客便攻來直取幼弟性命;純奮不顧身的抵禦反擊,或許是母性召喚,竟爆發出不可思議的神力擊退強敵,帶著姐弟二人殺出重圍。 為避免被組織發現追殺,純為姊弟易容,三人更名換姓,從陸運改水路,儘管同夥皆已鳥獸散,純仍希望能護送這兩個孩子回鄉、得到家族的庇護順利長大。 在日夜的相處中,純早已將他們視作家人,如今一夕間成為亡命徒,她依然無怨無悔。 身為鏢師,職責即為護送珍寶,而如今護送這兩位孤苦兒,便是她的一生志業。 「哇⋯⋯這根本就是我啊!!」純不由得激動大喊。 「那對姊弟,也就是如今的小棣和小縕。」 「天阿,該怎麼說呢?感覺今生的一切都好重疊⋯⋯最後呢?我想知道最後發生什麼事?」純難掩激昂,追問著後續的發生。 「嗯⋯⋯最後蠻悲傷的⋯⋯」我闔上雙眼,將所見娓娓道來: 畫面的最後,暗殺組織仍找到三人,兩位彪形大漢死死地把純按在地上,姊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,弟弟仍一臉搞不清狀況。 純憤恨地看著眼前仇人,瞋目切齒地吼道:「你們今日不殺死我,改日我一個都不會放過!!」 隨著腹腔溫熱的體液噴出,純倒在一片血泊中,望著姐弟倆被生擒而遠去的身影,無法瞑目。 「若有來生,定護你們一世周全。」 在一陣靜默中,純緩緩開口道:「我從以前就很怕他們被綁架,就算現在去公園,視線也一刻都不會離開他們身上。」 「記得有次小棣還小的時候,公公在沒有知會我的狀況下帶他出門散步,」純陷入回憶,「當時我頭腦知道應該是公公帶出門,但我還是發了瘋般找孩子,甚至還跟婆婆說:『你確定你有看到他?如果我兒子出事,現場我一個都不會放過!』」 「是呀,有很多時候頭腦其實都明白,但因為過去生曾有過的能量糾結,會讓我們下意識做出反應。」 接著我為純清除曾有過的誓言誓約,包含那些她過去生不願放過的人們、以及讓今生的她無法輕鬆的一切。 最後,邀請純做接收祝福的冥想。 「現在,那對夫妻來到你面前,他們其實一直都在,但因為你認為自己有辱使命,沒臉面對他們。」 純顫了一下,緊閉的眼角開始泛淚。 「他們想對你說:『真的很謝謝你,謝謝你到最後都沒有放棄這兩個孩子,甚至在今生成為他們的母親。』」 「『你的任務早已完成了,小棣的事不用擔心,我們會在身邊支持著。』」 聽到小棣的名字,純頓時泣不成聲。 「『這一路以來,你辛苦了。接下來,就請信任更大的安排,只要你請求,我們都在。』」 夫妻倆微微一笑,將祝福送入純的心輪,閃閃發亮。
「媽媽您的使命早已圓滿,不需要再一路護送著他們、為孩子擋刀擋箭,加入他們的創造吧!」我遞上重新溫熱的茶水。 「若能如此,就真是太好了!」純捧著茶杯,雖仍掛著淚,卻已漾起幸福的微笑。